1991年河南戏曲晚会
那夜，戏魂在黄河边苏醒——1991年河南戏曲晚会记忆碎片
1991年深秋的郑州，人民剧院门前的梧桐叶铺成金黄地毯。我攥着皱巴巴的入场券挤过人群时，听见身后操着豫东口音的老汉正与票贩子争执：恁知道今儿个是谁的场？常大师的《花木兰》！给座金山都不换！
后台的油彩味比往日更浓。豫剧名家王清芬对着镜子抿鬓角的动作突然顿住——她的水纱头面竟少了一根簪子。道具师傅老李二话不说冲进仓库，翻出1958年省团首演《白蛇传》时的老物件。当那支鎏金点翠的银簪斜插入髻，化妆间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里，仿佛能听见时光流动的潺潺声。
大幕拉开时，常香玉拄着枣木拐杖候场。七旬老人耳后的白发被汗浸得透亮，却在《花木兰》刘大哥讲话理太偏唱段出口瞬间，嗓音清亮如二十年前。观众席第三排突然站起个穿军装的老者，跟着板眼打起拍子，军帽上的红星在追光里明明灭灭。后来才知道，那是抗美援朝时在战壕里听过常大师慰问演出的老兵。
曲剧《风雪配》演到装箱一折，舞台飘起人造雪。一片雪花落在琴师张新芳的月琴弦上，老琴师信手拂去，即兴加了段《阳春白雪》的轮指。台下懂行的票友猛地拍大腿：绝了！这分明是照着洛阳老城落雪时的意境来的！
散场时已近子夜，剧场外的烩面摊支起煤炉。我看见几个年轻演员裹着军大衣蹲在马路牙子上，就着蒜瓣分食一碗面。他们眉梢还带着残妆，讨论着今晚越调名家申凤梅那个三起三落的拖腔，比划的手势惊飞了觅食的麻雀。二十年后，这些人里走出了三位梅花奖得主。
如今剧场原址立着购物中心，但每逢秋雨绵绵，老郑州人总说能听见墙缝里飘出若有若无的梆子声。那夜的戏魂，大概早已渗进中原的黄土，在某个平行时空里永远唱着、舞着、热闹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