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5年河南戏曲晚会
寒夜里的梨园春——1995年河南戏曲晚会拾忆
1995年12月的一个寒夜，郑州人民剧院门口的红灯笼在冷风中摇曳。距离开场还有两小时，裹着军大衣的老戏迷们已排起长龙，棉鞋在积雪上踩出咯吱声响。这场筹备半年的戏曲晚会，承载着中原大地对传统艺术的深情回望。
一、梨园群芳谱
后台的化妆间里，油彩的香气与煤炉的烟味交织。豫剧名家王希玲对镜描眉时，突然停住笔尖——隔壁传来曲剧皇后张晓凤吊嗓的清音，那声调让她想起二十年前在洛阳同台的情景。当晚的节目单上，既有《朝阳沟》这样的新编现代戏，也有《穆桂英挂帅》这类经典老戏，宛梆、越调、道情戏等稀有剧种首次同台亮相。
道具师傅老周蹲在侧幕条旁，用冻僵的手修补着武戏用的木刀。他记得那年冬天剧团经费紧张，省里特意调拨三万元添置行头，豫剧二团那套绣着金线蟒纹的戏服，就是当时赶制的。后台最热闹处，曲剧新秀李卫红正被老艺人们围着说戏，她改良的水袖足足加长了半米，舞动时宛如白练凌空。
二、戏比天大
当晚气温骤降至零下九度，剧场供暖不足，呵气成霜。常派传人虎美玲候场时裹着军大衣跺脚取暖，登台瞬间却如换筋骨，《大祭桩》里黄桂英的悲腔穿云裂石。观众席前排有位裹着头巾的老太太，跟着梆子节奏轻拍膝盖，她后来告诉记者，这段唱腔让她想起1956年常香玉在田间地头的义演。
最令人动容的插曲发生在越调《收姜维》选段。老生演员张国庆重感冒未愈，唱到四千岁你莫要羞愧难当时突然失声，台下观众默契接唱，浑厚的男声女声在剧场穹顶下共鸣。待他调整气息重新开腔，掌声如春雷般炸响，有位穿中山装的老者摘下眼镜拭泪。
三、不散的戏魂
散场时已近子夜，戏迷们聚在剧院台阶上不肯离去，哼唱着《花木兰》选段互相道别。卖烤红薯的老汉推着铁皮车来回吆喝，成了临时戏迷角。后台，省艺校的学员们忙着帮角儿们卸妆，偷师老艺人拿捏眼神的诀窍。这场持续六小时的晚会，后来被《河南戏剧》称为世纪末的梨园盛宴。
二十八年过去，当年在后台跑龙套的学徒，如今已是豫剧非遗传承人。那晚用过的檀板、马锣静静躺在戏曲博物馆里，木柄上还留着老艺人的手泽。每逢寒冬飘雪时，总有人说起1995年那个戏比天大的夜晚，说那些在幕布后搓手哈气的背影，说戏台上永远不老的忠孝节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