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2河南春节戏曲
1992年豫剧春晚：煤油灯下的不眠夜
1992年的冬天格外寒冷，河南商丘老君台村的小广场上，积雪被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。临时搭建的戏台四角挂着煤油灯，豫东调特有的带把儿腔在寒风中打着旋儿，老旦王素珍裹着褪色的红棉袄，唱到花打朝中程七奶奶骂奸臣的唱段时，台下裹着军大衣的村民跺着脚叫好，震得戏台顶棚的积雪簌簌落下。
一、戏台下的暖冬
那年春节前，豫东平原的土路上常见这样的场景：拖拉机载着蒙红布的戏箱在雪地里颠簸，演员们裹着棉被挤在车斗里背台词。在商水县大武乡，豫剧团卸车时发现武场乐器被冻得梆硬，司鼓老李把铜锣揣在怀里暖了半小时才敲出第一声脆响。
戏班每到一村，总能在后台发现村民送来的年货：漯河的芝麻糖用旧报纸包着，周口的胡辣汤装在军用水壶里，还有大娘悄悄塞来的红鸡蛋。在项城南顿镇，琴师张保民感冒咳嗽，村民连夜熬了枇杷叶水送到后台，药罐子底下压着三张皱巴巴的戏票钱。
二、幕布后的春光
在许昌豫剧团，27岁的武生赵国强正在为《三哭殿》的武打戏犯愁。腊月廿三小年夜演出时，他的靠旗被幕布勾住，情急之下腾空七百二十度旋子救场，赢得满堂彩。这个即兴动作后来成了豫剧武戏的新程式，被同行称作许昌旋。
后台的煤炉旁永远坐着几位老艺人。72岁的净角马金凤会趁着候场时间，用烧黑的火柴杆给年轻演员画脸谱谱式。在驻马店某村演出时突降大雪，她用棉袄护着妆面，自己却冻得说不出话，硬是靠着徒弟在耳旁提词唱完了《下陈州》。
三、戏匣子里的年味
那年除夕夜，河南人民广播电台的戏曲频道创造了96.7%的收听率。在洛阳拖拉机厂宿舍楼，三十多户人家把收音机调到同一频率，阳台上飘着此起彼伏的豫剧唱腔。郑州国棉三厂的值班室里，工人们围着老式电子管收音机守岁，当听到常香玉的《花木兰》选段时，有人把搪瓷缸敲得叮当作响。
正月十五的郑州人民公园，民间戏班和国营剧团同台打擂。曲剧《风雪配》的旦角刚唱完今日是我出闺的前一晚上，豫剧《朝阳沟》的银环就接上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，观众笑得前仰后合。这种打破剧种界限的串戏后来成了河南春节民俗的保留节目。
戏台上的煤油灯早已换成LED屏，但1992年那些在雪地里跺脚听戏的夜晚，那些用体温焐热乐器的老艺人，仍在河南人的记忆里亮着暖黄的光。当年在后台偷吃芝麻糖的琴童，如今成了非遗传承人；裹着军大衣看戏的少年，现在带着孙子在抖音上学唱豫剧。时光流转，戏台上的水袖依然翻飞如蝶，只是那一声穿越三十年的叫好，多了几分岁月的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