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6河南戏曲团拜会
1976年河南戏曲团拜会：寒夜里的暖光
1976年正月初三的郑州，寒风格外刺骨。河南饭店二楼会议厅里，三十余位戏曲艺人围坐在褪色的红木圆桌旁，茶缸里飘出的白雾与口中呼出的热气交织成团。这不是普通的春节聚会，而是河南戏曲界遭遇十年寒冬后的首次团拜会。老生演员王金斗裹着褪色的军大衣，双手捧着搪瓷杯暖手，突然发现对面空着的椅子——那里本该坐着豫剧名家常香玉。
一、寒梅初绽：被遗忘的约定
会议厅墙角的煤炉不时发出哔剥声，豫西调传人李素云从灰布包里取出个油纸包，层层剥开露出几块芝麻酥饼。这个动作让在场的老艺人们眼眶发热——十年前，常香玉总会在团拜会上带来亲手烤制的点心。那日她缺席的身影，像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。
曲剧老艺人陈德海抖着手翻开泛黄的笔记本，扉页上1966年春节团拜会签到的字迹已模糊不清。当年常香玉在签名时特意用毛笔写下艺海同舟四个字，如今墨迹晕染成团，恰似这十年间戏曲界的命运。窗外的北风卷着碎雪拍打玻璃，会议室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。
二、暗香浮动：不灭的传承
突然，门帘掀起带进一股寒风。身着藏蓝布褂的常香玉抱着个竹篮出现在门口，鬓角的白霜还未化尽。路上积雪深，拖拉机陷了三次。她笑着把竹篮放在桌上，掀开棉布，二十几个还冒着热气的糖三角散发着甜香。这个瞬间，在场的老艺人们仿佛穿越回十年前的团圆夜。
茶过三巡，常香玉从竹篮底层取出个红布包。展开时，六本手抄戏文在桌面铺开，纸页泛黄却字迹清晰。从《花木兰》到《破洪州》，每出戏的唱腔、身段、锣鼓经都详细标注。这些年在地窖里抄的，总得给后人留点东西。她摩挲着戏本的手指关节粗大，掌纹里还嵌着墨渍。
三、春泥护花：破冰的序曲
聚会进行到深夜，不知谁先哼起了《拷红》选段。起初是细若游丝的哼唱，渐渐汇成暗潮涌动的和声。老艺人们用茶缸敲击桌面打着节拍，梆子声、二胡声从记忆深处苏醒。当《穆桂英挂帅》的唱腔响起时，常香玉突然起身，一个标准的跨步亮相，会议室霎时成了舞台。
这场没有观众的演出持续到东方泛白。分别时，老艺人们把戏本拆分成若干章节，各自誊抄保存。三个月后，这些手抄本出现在郑州国棉厂礼堂的后台，豫剧《朝阳沟》在此悄然复排。舞台侧幕，常香玉看着年轻演员们描眉上妆，煤油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株倔强的老梅。
四十年后，河南戏曲博物馆的展柜里，陈列着当年那份拆分誊抄的《花木兰》戏本。泛黄的纸页上，不同字迹的批注相互叠印，某页边缘有块不起眼的油渍——或许来自某个寒夜里的糖三角，又或许，是泪水晕开的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