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母唱的戏曲是什么
阿母的戏腔里，藏着半部民间曲艺史
夏夜的老宅院，竹榻上躺着半睡半醒的我。阿母摇着蒲扇，轻声哼着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，凉风裹着婉转的戏腔，把《空城计》的调子揉碎在月光里。这是二十年前闽南小镇最常见的夜晚，也是我关于戏曲的最初启蒙。
逢年过节，阿母总会把藏青布包里的戏本子翻出来。中元节唱《目连救母》，清明唱《哭长城》，元宵唱《陈三五娘》。她的声音像把钥匙，总能准确打开每个节气的密码。我至今记得盂兰盆会时，她对着供桌唱《血盆经》的模样，烛火摇曳中，悲悯的曲调让空气都变得凝重。
劳作时的阿母另有一番曲调。舂米时哼的是《十二月花》，调子短促如杵声；纳鞋底时唱《五更鼓》，针脚随着鼓点密密匝匝；晾晒龙眼时，七字调的《卖杂货》在果香中流转。这些劳作曲像无形的日历，标记着农时物候，把辛劳化作韵律。
阿母的戏本多是手抄的工尺谱，泛黄的毛边纸上爬满蝌蚪似的音符。逢着阴雨天，她总要把这些本子搬到天井晾晒。某日暴雨骤至，她冲进雨帘抢救戏本的样子，比救自家稻谷还急切。后来我才明白，这些用闽南语注音的手抄本，承载着唐宋古音的活化石。
前年清明返乡，听见阿母教邻家孩童唱《雪梅教子》。她布满皱纹的手打着拍子，依然保持着五指花的古老手势。童声咿呀中，我忽然懂得这些戏曲不只是消遣，更是代代相传的文化基因。就像阿母总说的：戏文里有做人的道理，那些忠孝节义的故事，早在她不经意的吟唱中，化作我们骨子里的文化密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