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唱戏曲的老王叫什么
《胡同深处的戏疯子》
清晨五点半,东四胡同还笼在青灰色的晨雾里,老槐树刚抖落几片黄叶,就听见砖墙那头传来一声响遏行云的一马离了西凉界——。早起遛鸟的刘大爷脚下一绊,画眉笼子跟着晃了三晃:得,王疯子又开嗓了!
老王搬来西打磨厂三十年,晨课雷打不动。褪了色的靛蓝练功服往身上一套,白髯口往铁艺栏杆上一搭,对着垂花门上的雕花就开始吊嗓子。三九天里呵气成霜,他唱《定军山》能唱得额角冒汗;三伏天蝉鸣聒噪,他一段《空城计》愣是能盖过满树的知了。
街坊们总说这老光棍魔怔。那年胡同改造要拆门楼,六十岁的老王抄起铜锣就往拆迁队跟前冲,硬是唱了整本《击鼓骂曹》,把开发商唱得落荒而逃。居委会李大姐递来的相亲簿子,全叫他拿去垫了紫砂壶——说是养出来的茶有墨香。
去年腊月二十三,鹅毛雪扯絮似的往下掉。老王的破半导体突然哑了,急得他裹着军大衣就往潘家园窜。回来时怀揣着个油纸包,说是淘到了程砚秋的《锁麟囊》老唱片。走到胡同口脚下一滑,唱片飞出三米远,老爷子扑上去当肉垫,愣是护住了那张黑胶。
今年重阳节戏曲票友会,主持人报幕说请王鹤鸣老师。台下新搬来的小年轻直嘀咕:这疯老头还有大名呢?旁边摇蒲扇的老街坊眯着眼笑:当年戏校老师给起的艺名,说他的嗓子像鹤鸣九皋。要我说,倒像是拿铜锤花脸的劲头过日子。
昨夜下过雨,青砖地还汪着水。晨光里又传来苍劲的老生唱腔,仔细听,这回唱的是《文昭关》:一轮明月照窗前,愁人心中似箭穿......檐角蹲着的狸花猫抖了抖耳朵,轻巧地跃上墙头。胡同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