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0河南戏曲五更惊雷
五更惊雷：豫剧舞台上的那一记炸裂的梆子声
豫剧舞台上总有些戏码能让观众坐不住板凳，《五更惊雷》就是其中一折。这出戏不靠花哨的武打动作，也不靠缠绵悱恻的唱段，单凭梆子声里迸发出的戏剧张力，就把台下观众的心揪得生疼。
凌晨三点半的开封老茶楼，木楼梯被踩得吱呀作响。老戏迷们搓着手里的紫砂壶，眼睛直勾勾盯着台前那块褪了色的红绒幕布。梆子声骤起，幕布后转出个青衫书生，手里攥着把断成两截的折扇——这是《五更惊雷》里最要命的时刻。台下王老汉猛嘬一口旱烟，烟锅子里的火星跟着台上人的唱腔忽明忽暗。
这出戏的戏核全在五更天三个字上。梆子声从一更敲到五更，每声梆子都像在人心尖上钉钉子。三更天的梆子响得闷，那是书生在破庙里撞见落难小姐；四更天的梆子敲得急，官兵举着火把围了破庙；待到五更天那声梆子炸响，全场观众都跟着倒抽冷气——小姐从神龛后头捧出个青花瓷枕，枕芯里藏着能翻案的账本。
豫剧老艺人李金枝当年在郑州人民剧场演这出戏，把个落难小姐演得活灵活现。她那双丹凤眼往台下一扫，眼波流转间既有大家闺秀的矜持，又透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。特别是五更天那段惊雷梆，她踩着梆子点一个鹞子翻身，水袖甩出去能扫到前三排观众的茶碗，硬是把文戏唱出了武戏的架势。
这戏最绝的是结尾处理。账本现世本该是团圆结局，可编戏的偏让小姐把账本往香炉里一扔。梆子声戛然而止，满台青烟里就剩书生举着半截折扇呆立当场。台下观众这个拍大腿啊，有骂编剧缺德的，有说这才是真高明的。您说这戏狠不狠？它愣是把个俗套的冤案戏码，唱成了让人三天睡不着觉的人性拷问。
如今再听《五更惊雷》，总觉得那梆子声里带着河南人特有的倔劲儿。就像开封城墙上斑驳的砖石，经了千年风雨反而愈显筋骨。这出戏能在中原大地传唱百年，靠的不是花架子，正是这股子扎根泥土的生命力。当五更天的梆子再次炸响，戏台上下早已分不清谁是看客谁是戏中人，都在那声惊雷里尝尽了人生的百般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