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好戏曲的二哥叫什么
二哥的戏梦人生：一嗓清音慰平生
咿——呀——晨光未透的庭院里，二哥的水袖划破薄雾。那年我七岁，缩在老槐树后偷看：十八岁的他踮着方步，青砖地上的露水洇湿布鞋，晨风掀起褪色的蓝布衫，倒真像从戏文里走出来的落魄书生。
二哥本名张逸轩，逸是爷爷取自《牡丹亭》里闲逸处，别是人间。这名字仿佛成了谶语，自打他六岁在村口草台班听了出《白蛇传》，魂儿就拴在了戏文里。那年腊月，他偷了奶奶织锦被面裁成斗篷，举着竹扫帚当青龙偃月刀，硬生生把年夜饭唱成了《单刀会》。
村里人总笑他是戏疯子。三伏天别人躲阴凉，他偏顶着日头练台步，汗水把粗布褂子浸出盐渍；寒冬腊月天不亮就吊嗓子，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。记得有回他揣着省下的学费跑去县剧团，在人家排练厅外蹲了三天，回来时棉鞋都露出了脚趾，却捧着本泛黄的《梨园曲谱》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2008年春，镇文化站要搞戏曲大赛。二哥翻出压箱底的织锦缎——正是当年那床被面改的戏服，前襟的牡丹早褪成了月白色。决赛那夜，他唱《夜奔》里的林冲，没有追光就用煤油灯照，缺了锣鼓便以竹筷敲碗。当唱到丈夫有泪不轻弹，只是未到伤心处时，台下嗑瓜子的大娘竟抹起了眼泪。
去年回乡，见二哥在祠堂教孩子们唱《穆桂英挂帅》。四十岁的人，穿上蟒袍依旧挺拔如松。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问：二叔，他们都说唱戏没出息。二哥抖了个漂亮的水花，笑道：当年梅兰芳先生为拒给日本人唱堂会，蓄须明志那会儿，可有人问过有没有出息？
祠堂梁间的燕子呢喃着掠过戏台，二哥的嗓音混着檀板声飘向远方。我突然懂了爷爷取的那个逸字——不是闲散，是超逸。在这个快得让人心慌的年代，总有人甘做逆流而上的舟，载着千年文脉，把人间悲欢唱成永不散场的水磨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