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2年河南戏曲汇演：梨园春色透幕来

1962年河南戏曲汇演

1962年河南戏曲汇演：梨园春色透幕来

1962年深秋的开封城里，相国寺前的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。大相国剧场门前，几个扎着白毛巾的老汉正踮脚张望，他们怀里揣着攒了半月的鸡蛋票，就为换张戏票看场《穆桂英挂帅》。此时剧场后台，常香玉正对镜勾画柳叶眉，铜镜里映着豫剧五大名旦齐聚的盛况——这是河南戏曲汇演的第三天，中州大地的戏曲精粹正次第绽放。

一、幕启时分：蓄势待发的戏曲舞台

那年春天的郑州会议上，省文化局长王怀安用钢笔敲着茶杯：要让老百姓的茶碗里盛满戏文。这句话激起四座掌声。当时全省登记在册的剧团有217个，可半数以上因饥荒停演。文化局特批的30吨面粉配额，让偃旗息鼓的戏班子重新支起了铜锣。

洛阳曲剧团的琴师老杨记得清楚，领到面粉那天下着冷雨，团里把最后半袋白面烙成油馍，就着大葱分给演员。鼓师张铁头咬了口馍，突然红了眼眶：这面香，跟当年在洛阳城唱堂会时一个味儿。

二、梨园竞艳：三大剧种的世纪对话

汇演首日，开封人民剧院上演的豫剧《花木兰》爆满。常香玉的刘大哥讲话理太偏刚出口，二楼站票区就炸开叫好声。台下坐着从商丘赶来的马金凤，她悄悄把新编的《对花枪》戏本往怀里揣了揣——这出戏后来在汇演中连演三场，创下单日加座纪录。

周口越调剧团进郑州时，二十辆胶轮大车拉着戏箱。申凤梅在卡车篷布下练诸葛亮吊孝的拖腔，车过贾鲁河，惊起芦苇丛中白鹭齐飞。当她在台上甩出三米长的孝带时，评委席的老先生们不约而同摸出手帕拭泪。

最令人称奇的是南阳曲剧《闫家滩》。饰演王二姐的演员李玉萍突发高烧，候场的烧火丫头临时顶角。这个满脸雀斑的姑娘张口竟有金石之音，后来人们才知道她是曲剧名宿李金波的关门弟子。

三、余韵悠长：幕落后的历史回响

闭幕式那天下起今冬第一场雪，省府礼堂却热气蒸腾。当宣布五大剧种联合汇演《群英会》时，72岁的豫剧老生赵义庭颤巍巍起身，把珍藏的髯口别在常香玉腰间。这出关公战秦琼式的跨界大戏，竟让各剧种唱腔水乳交融。

许昌某剧团连夜返程途中，骡车陷进雪窝。琴师们索性取出乐器，在茫茫雪野里奏起《大登殿》。赶车的老把式跟着哼唱，惊觉这段梆子腔竟与三十年前娶亲时的喜乐一模一样。晨光中，雪地上的车辙印蜿蜒如戏文工尺谱。

这场持续月余的戏曲盛会，就像中岳嵩山涌出的温泉，在饥寒岁月里温暖了千万人的心田。那些在幕布后描眉的画匠、在台侧敲梆子的学徒、在过道里卖瓜子的大娘，共同谱写了中原戏曲最动人的和声。当大幕终落，戏台梁柱间萦绕的不只是余音，更有一个时代的文化体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