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28的河南的戏曲
1928年豫剧舞台：乱世中的那抹胭脂红
1928年春天，开封城隍庙前的空地上，豫剧坤伶马双枝正在唱《对花枪》。台下看客们的长衫下摆沾着黄尘，前排几个穿中山装的青年手指间夹着卷烟，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。这是中原大地上最寻常的戏台场景，却暗涌着不寻常的时局波涛。
一、戏台下的中原烽烟
那年头，陇海铁路的汽笛声时常被枪声打断。冯玉祥的国民军刚结束北伐，开封城里飘着青天白日旗，但乡间的土路上还有散兵游勇。豫西刀客出没的山寨里，梆子声穿透晨雾，土匪们枕着步枪听《打登州》，戏文里的忠义故事与现实的草莽江湖奇妙地交织。
巩县铁匠李顺发记得清楚，那年六月请戏班唱还愿戏，开锣前村口突然来了一队骑兵。当兵的把枪架在麦垛上，跟着《穆桂英挂帅》的唱腔打拍子，临走时班主往军装口袋里塞了五块银元——这是乱世梨园行的保命钱。
二、梆子声里的新腔旧韵
老茶客们发现，省城戏园子的水牌上开始出现新名目。相国寺旁的永乐戏院，陈素真把《三上轿》唱出了新调门，十七岁的姑娘敢把花腔甩到云彩眼里。乡下来的老琴师摇头：这哪像咱河南梆子？可挡不住座儿里的学生哥拍红了巴掌。
在禹州煤矿，窑工们凑钱请来的戏班正唱《桃花庵》。黑脸包头的旦角刚唱到雪地里跪得我双膝疼，矿洞深处传来闷响。戏台下的窑工突然少了一半，剩下的人依旧喝着彩——生死场里讨生活的人，最懂戏文里的苍凉。
三、红氍毹上的家国印记
洛阳关林庙会的戏台柱子上，不知谁贴了打倒列强的标语。祥符调名角张同庆临时改了戏词，把《哭祖庙》里的刘谌泪洒锦官城唱成了男儿要雪家国恨。维持秩序的警察握紧了警棍，终究没敢冲上戏台——台下上千双发红的眼睛，比枪杆子还吓人。
这年深秋，开封《大梁日报》登了则趣闻：某县长禁演淫戏，差役到戏园查抄。扮秦香莲的角儿当场卸了妆，露出齐耳短发，竟是个女学生。此事惊动省府要员，最后以移风易俗，与民同乐八个字不了了之。
当豫东平原飘起第一场雪时，郑州火车站月台上，几个戏箱正被抬上开往西安的货车。穿灰布棉袍的琴师呵着白气说：这梆子腔走到天边也是河南味儿。车轮碾过铁轨的轰隆声里，隐约传来《南阳关》的唱段，像一道永不愈合的文化伤口，在历史的褶皱中汩汩渗出血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