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喜爱的戏曲是什么
那台老收音机里藏着的父爱密码
夏日的午后总是特别漫长。老屋天井里的蝉鸣声混着竹帘外蒸腾的热气，总让我想起父亲那台深褐色的红灯牌收音机。铁皮外壳上斑驳的划痕像年轮，转动的旋钮时不时发出沙沙的杂音，却总能准时在傍晚六点传来锣鼓铿锵的声响。
七岁那年，我蹲在收音机前摆弄着天线，忽然听到一阵高亢的唱腔穿透电流声：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——父亲端着茶缸从里屋快步走出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开我乱动的手：别碰，这是《说唱脸谱》。紫砂壶嘴升腾的热气里，我第一次看见他眼中跳动着孩子般的光亮。
后来才知道，父亲收藏的磁带里藏着整个戏曲江湖。红木匣子里的卡带按剧种整整齐齐码放：京剧《定军山》的谭派唱腔刚劲如松，越剧《梁祝》里傅全香的哭腔能揉碎人心，豫剧《朝阳沟》的梆子声总让父亲跟着打拍子。每个周末擦洗卡带成了我的必修课，棉签蘸着酒精划过磁条时，仿佛触摸到父亲年轻时的温度。
十三岁叛逆期，我总嫌这些咿咿呀呀的老调子土气。有次赌气拔了收音机插头，父亲竟急得额角青筋暴起。那天深夜起夜，撞见他戴着老花镜在台灯下修补被扯断的电线，昏黄的光晕里，那佝偻的背影突然让我想起《四郎探母》里杨延辉夜坐的剪影。
去年中秋陪父亲看戏曲频道重播《空城计》，诸葛亮摇着羽扇唱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，父亲突然喃喃：你爷爷当年在戏班子跑龙套，最拿手的就是司马懿这个角色。月光淌过他鬓角的白霜，我忽然听懂了那些被电波承载的时光——那从来不只是几段旋律，而是一个沉默的男人用半生时光，把家族的记忆谱成了可以传唱的歌谣。
现在那台红灯收音机摆在我书房的博古架上，偶尔转动旋钮，沙沙声里仿佛还能听见父亲泡茶时随戏打拍子的声响。有些爱不必说破，就像那些被岁月打磨得发亮的卡带，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，突然让你听懂了藏在唱词里的千回百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