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老师的戏曲是什么
白老师的戏:一捧雪,半生痴
北京东棉花胡同的老戏迷们至今记得那个雪夜。那晚国家京剧院贴出《白蛇传》的海报,海报右下角用蝇头小楷写着白永成三个字。七点半开锣前十分钟,剧场外仍有百余人执着地举着求票的纸牌,雪花落在他们的肩头,渐渐积成白茫茫一片。
后台的更衣室里,白老师正对着镜子勒头。镜中人的鬓角已染霜色,但当他将水纱一层层缠上额头时,那双丹凤眼忽然就透出二十岁时的光来。许仙的怯,白蛇的痴,青蛇的烈,都得在眼神里养着。他常对徒弟们这样说。此刻他望着镜中渐变的眉眼,恍惚看见三十年前初登台时的自己——那个在山西梆子剧团跑龙套的少年,总趁着师傅不注意,躲在幕布后偷看名角儿们的眼风。
白老师的戏讲究四两拨千斤。他演《锁麟囊》里的薛湘灵,水袖翻飞间藏着十八种暗劲;扮《红鬃烈马》里的王宝钏,寒窑苦守十八年的悲怆全在一声薛郎啊的拖腔里。去年在长安大戏院演《贵妃醉酒》,他设计的三次卧鱼动作层层递进:第一次是娇,第二次是怨,第三次竟带出几分将死之人的凄艳。台下有位老戏迷散场后红着眼眶说:这哪里是演杨玉环,分明是借杨妃的魂,诉尽了世间女子的不甘。
梨园行当里流传着一则轶闻:某次白老师带学生排《牡丹亭》,说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这句唱词时突然叫停。他让琴师换了支紫竹箫,自己褪去戏服,素面朝天站在台中央。杜丽娘初见春色的惊,不是用嗓子喊出来的。说着他闭目垂手,忽然浑身一颤,仿佛真有片桃花落在肩头。在场的学生们后来说,那一刻分明看见满园春色在他眉间流转。
今年春分,白老师在戏校小礼堂示范《击鼓骂曹》。六十四岁的他扎着大靠,背插四面靠旗,手持双槌击打羯鼓。鼓点从疏到密,唱腔由缓转急,待到你本是谄谀臣篡位谋朝一句时,鼓槌竟生生砸断一根。散场后学生们收拾道具,发现那面牛皮鼓的中央凹陷处,凝着几点暗红的血渍。后来才知道,白老师那日正发着高烧。
有人问白老师何为好戏,他总指着案头那盆养了二十年的六月雪:你看这盆景,枝干曲而不折,叶片疏而不散。好角儿在台上,也得有这股子收放自如的劲道。如今这盆老桩依旧摆在白家书房的窗台上,每逢月圆之夜,总见白老师对着它比划身段。月光透过窗棂,在地上投出个纤长的影子,恍惚间竟分不清是他在舞,还是那影在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