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好河南戏曲
豫韵绕梁处烟火最中原
豫中平原的黄昏总裹挟着别样的情致。当落日余晖染红巩义窑洞的黄土墙,洛阳老城青砖灰瓦的巷弄便飘来二夹弦的婉转。一位鬓角花白的老人支起竹凳,铜烟锅在暮色中明灭,沙哑的烟嗓跟着弦索腔起承转合。这般寻常巷陌里的戏韵,恰是中原大地上最鲜活的文化胎记。
一、泥土里长出的腔调
豫剧诞生于田间地头的梆子腔,最初是庄稼人驱赶野狼的呼喝。道光年间,祥符调与豫西调在开封相融,形成河南讴的雏形。老艺人们说,真正的豫剧要带着麦秸垛的土腥味,要能唱得麦浪起伏。在商丘永城,农忙时节仍可见到这样的场景:收割归来的汉子们甩开膀子,对着无垠的麦田吼一段《程婴救孤》,高亢的唱腔惊起成群的麻雀。
这种草根性成就了豫剧独特的生命力。上世纪五十年代,常香玉带领香玉剧社走遍黄泛区,用《花木兰》募捐购买战斗机。在兰考盐碱地的土台子上,老乡们用红薯干换戏票,听得泪洒衣襟。至今豫东农村红白喜事,仍要请响器班唱三天大戏,戏台两侧总晾晒着金黄的玉米棒子。
二、活态传承的密码
郑州人民公园的晨光里,总有几个戏迷自发围成圈子。拉弦的老张头原是国棉厂的保全工,退休后把车间里修机器的巧劲用在板胡上。唱旦角的李婶年轻时是纺织女工,如今能把《穆桂英挂帅》的十三道辙韵拿捏得分毫不差。这般市井中的传承,恰似黄河水渗入沙土,无声却绵长。
新密超化寺的古老戏楼上,娃娃班的孩子们正在排演《朝阳沟》。十岁的栓保扮演者王小明,放学后要帮家里照看烩面馆,揉面的空当还在背戏词。这种传统与现代的交织,在河南戏曲学校体现得尤为明显:练功房里,身着水袖的少女与跳街舞的少年仅一墙之隔,却共享着对肢体语言的痴迷。
三、破圈生长的底气
清明上河园里的全息剧场,数字技术让包公的月牙印记在穹顶流转。但最让年轻人驻足的,是豫剧演员王红丽在抖音直播的戏曲脱口秀。她用河南方言解构传统戏文,把《七品芝麻官》的念白混搭嘻哈节奏,百万粉丝中大半是Z世代。这种创新不是对传统的背叛,恰似胡辣汤里加咖啡——看似违和,细品却别有风味。
在许昌曹魏古城,夜间实景演出《关公出许都》采用环绕式音响系统。当饰演关羽的武生策马穿过观众席,电子字幕同步投射在古城墙上,00后观众举着手机的手电筒随唱腔摇曳,宛若繁星落进护城河。这种古今对话,让六百年的越调焕发出新的光彩。
中原大地的戏韵,从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。它活在郑州地铁里听豫剧的上班族耳机中,在开封夜市就着灌汤包哼曲剧的食客唇齿间,更在海外游子视频通话时教孙子比划的兰花指上。当暮色再次染红黄河岸边的戏台,那穿越百年的梆子声里,依然能听见一个民族的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