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唱戏曲的老丁叫什么
老槐树下的丁鹤鸣:谁还记得他的本名?
老丁又开腔了。
清晨五点三刻,当第一缕晨光刚舔上筒子楼斑驳的墙皮,四合院里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准会传来咿咿呀呀的吊嗓声。住在三单元的王婶趿拉着拖鞋推开窗,看见那个穿着靛青布衫的身影正在对着一树槐花比划兰花指。
丁老板,今儿唱哪出啊?二楼晾衣服的赵大爷探出头,故意把老板两个字咬得脆生生。院里二十来户人家都知道,这个称呼能让老丁的褶子笑成一朵菊花。
**二**
老丁的收音机比院里任何家具都金贵。八十年代的熊猫牌半导体,漆皮都磨成了哑光,里头的磁带却码得齐齐整整。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北屋,总能在褪色的门帘后头,看见他戴着老花镜往磁带壳上抄戏词—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是牡丹亭,力拔山兮气盖世是霸王别姬,蝇头小楷在泛黄的标签纸上开出朵朵墨梅。
去年居委会要办重阳节联欢会,主任老张来借收录机。老丁把机器擦了三遍,又用红绸布包得严实,临了追到楼道口叮嘱:《四郎探母》那盘可别放第二遍,里头有我师父的念白......
**三**
夏夜乘凉最是热闹。竹床吱呀声里,老丁的水袖在月光下翻飞,一段《游园惊梦》唱得露水都要凝在半空。孩子们听不懂词,却记得住他教的手势——食指中指并拢是执扇,手腕轻抖是推窗,五个小萝卜头在青石板上学得有模有样。
前年冬天特别冷,老丁犯了气管炎。院里突然没了戏腔,连收废品的老刘都说耳根子空落落的。腊八那天,西风卷着雪粒子往人脖子里钻,却听见北屋传来沙哑的《定军山》,窗棂上的冰花跟着这一封书信来得巧的唱词簌簌直抖。
**四**
户籍警小周查档案时发现,丁鹤鸣的本名其实是丁建国。据说那年他捧着户口本去派出所,非说鹤鸣取自《诗经》鹤鸣九皋,声闻于野,管片民警熬不过他,在曾用名栏里添了笔朱砂红。
如今筒子楼要拆迁,老街坊们在腾退协议上按手印时,总要多问一句:给丁老板分哪栋楼了?他们或许不知道,新小区的设计图上,活动中心特意留了间戏曲茶座——当然,这是后话了。
暮春的槐花落得急,老丁站在打包好的樟木箱前,最后唱了遍《长生殿》。惟愿取恩情美满...的尾音被卡车轰鸣掐断时,五单元的小孙女突然仰头问:丁爷爷,你大名叫什么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