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4河南登封戏曲学校
深巷藏韵：2004年的登封戏曲学校
登封中岳大街东段有条不起眼的老巷，拐角处斑驳的灰墙内，每天清晨五点就会传出咿咿呀呀的吊嗓声。2004年的登封戏曲学校就藏在这片市井烟火里，二十二位戏曲教师带着百余名学生，守着这份快要被时代遗忘的坚持。
一、晨雾中的练功场
天还没透亮，十五岁的王慧敏就摸黑起床了。宿舍楼的水泥台阶上结着薄霜，她提着布鞋踮脚往下跑，生怕惊醒还在熟睡的室友。练功房里的老式日光灯管嗡嗡作响，把压腿把杆照得发白。墙角的煤球炉上，铝壶嘴冒着热气——这是给吊完嗓的孩子们暖身用的。
梆子戏老师李保国总爱提前半小时到校。他的黑色人造革提包里装着自制的梆子教材，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工尺谱。看见几个孩子在偷瞄隔壁豫剧班的行头，他故意板起脸：咱们河南梆子的'慢二八板'练熟了吗？说话间，右手不自觉地比划起梆子特有的云手。
二、戏服里的秘密
道具室管理员赵秀娥是全校最受爱戴的人。褪色的朱漆木箱里，整整齐齐叠着二十多套蟒袍。每逢重要演出，她都要把受潮的戏服搬到操场上晾晒。2004年秋天《穆桂英挂帅》公演前，她发现主角的鱼鳞甲掉了三片亮片，连夜用易拉罐铝皮剪出替代品。
学生们最期待每周三的化妆课。57岁的脸谱师傅张金锁总戴着老花镜，用狼毫笔蘸着油彩讲解：关公的卧蚕眉要画出忠义之气，曹操的白脸要透出三分奸诈。他调配的朱砂红是用老城墙根挖的胶泥调的，比化工颜料更服帖。
三、幕布后的青春
那年冬天的汇报演出出了意外。演《朝阳沟》银环的周晓芳在翻跟头时崴了脚，硬是咬着牙唱完走一道岭来翻一架山。下场时她的绣花鞋里渗出血迹，后台的同学们用烧酒给她揉脚，不知谁起的头，忽然都跟着胡琴哼起了亲家母你坐下。
如今在郑州开戏曲培训班的刘建军，手机里还存着当年偷录的练功视频。画面里的少年们穿着臃肿的棉裤在雪地里走圆场，呼出的白气混着唱腔，模糊了镜头。他说最怀念晚自习后溜到校门口买烤红薯的日子，红薯摊大爷总要多给半勺白糖。
现在的登封戏曲学校早已迁入新校区，但老教师们还是会带着学生回旧址看看。斑驳的砖墙上，当年用粉笔画的练功线依稀可辨。巷口的梧桐树又粗了一圈，树影婆娑间，仿佛还能听见某个清晨的吊嗓声，带着露水的清亮，穿透了二十年的光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