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姆唱的什么戏曲啊
李婶的戏腔里，藏着半生乡愁
清晨六点的厨房总飘着黄梅调，李婶一边揉面一边哼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。案板上的面团随着她手腕的力道起伏，仿佛应和着《天仙配》的婉转唱腔。我端着咖啡杯倚在门框上，看她鬓角银丝随韵律轻颤，忽然惊觉这位在我家做了五年保姆的皖南妇人，竟从未提过自己的故事。
上个月整理储物间时，发现角落木箱里叠着件褪色戏服。靛青缎面上金线绣的牡丹虽已黯淡，却仍能看出当年精工。李婶擦拭箱子的手顿了顿，说那是她三十年前在县剧团穿的行头。那时她扮《女驸马》里的冯素珍，水袖甩开能卷起满堂喝彩。
我们那辈人学戏，是要跪着给师父奉茶的。李婶把发黄的剧照递给我，照片里凤冠霞帔的少女与眼前两鬓斑白的妇人判若两人。她说黄梅戏讲究三打七唱，农闲时村里搭草台班子，她跟着拉胡琴的远房叔公学唱。十八岁考进县剧团，却赶上剧团改制，没几年就散了。
前日买菜回来，撞见李婶在阳台晾衣服时教三岁的小女儿唱《打猪草》。小女子本姓陶，天天打猪草...童声咿呀学着她婉转的拖腔，晾衣绳上的白衬衫在风里摇晃，像极了她年轻时甩动的水袖。我才恍然，这些年她总把老家寄来的笋干塞满冰箱，在梅雨季念叨皖南的油菜花，却原来那咿咿呀呀的戏文里，早把思乡的千言万语都唱尽了。
今夜厨房又传来《夫妻观灯》的调子，李婶在给晚归的先生煮宵夜。氤氲蒸汽里，我看见她将一把小葱切成寸段，刀起刀落竟暗合着锣鼓点。这方寸厨房成了她的新戏台，锅碗瓢盆是文武场，油盐酱醋当行头，把异乡的岁月都酿成了戏文里的七字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