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姨唱什么戏曲
楼下王阿姨一开嗓，整条街都成了戏台子
清晨七点半，家住上海弄堂的王阿姨挎着菜篮出门。拐过青砖墙角的刹那，一声清亮的苏三离了洪洞县惊醒了整条弄堂的晨光。这嗓子像沾了露水的栀子花，清亮里透着水灵，把黄梅戏的婉转唱出了上海滩的烟火气。
一、老戏迷的百宝箱
社区活动室里，总能撞见这样的场景：李阿姨从绣着牡丹花的布兜里掏出本泛黄的曲谱，封面上《女驸马》三个毛笔字墨迹斑驳。这本1963年安徽黄梅戏剧院印制的曲谱，跟着她从安庆唱到上海，书页里夹着的梅兰芳邮票，还是当年粮票换的。
这些阿姨们肚里装的戏码，活脱脱一部中国戏曲地图。苏州的评弹、绍兴的越剧、河南的豫剧，在她们口中像揉面团似的自然转换。78岁的赵奶奶年轻时是越剧票友，至今能把《红楼梦》十二金钗的唱段倒背如流，手指在藤椅扶手上打着拍子，眼角的皱纹都跟着旋律跳舞。
二、唱戏的讲究门道
周三下午的京剧社最是热闹。张阿姨扮上虞姬的行头，水袖一甩就是二里地。海岛冰轮初转腾的唱腔还没落地，隔壁刘大姐的程派青衣已经接上了《锁麟囊》。这些退休教师、纺织女工，褪下围裙换上戏服，眉眼间尽是角儿的气派。
她们对行头的讲究不输专业剧团。王阿姨的绣花鞋是照着老照片一针一线纳的，鞋面上的金线还是托人从苏州绸缎庄捎来的。唱豫剧的周大妈最宝贝那副铜制梆子，说是三十年前在洛阳老城听戏时，角儿亲手送的。
三、戏台外的烟火人生
社区茶室的玻璃窗上，贴着歪歪扭扭的戏词便签。《天仙配》里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旁边，粘着张阿姨提醒老伴买降压药的便利贴。戏曲早融进了她们的柴米油盐，豫剧的铿锵成了训孙子的底气，越剧的缠绵化作给老伴盛汤时的眼波。
去年重阳节联欢会上，李阿姨带着戏曲社的老姐妹把《朝阳沟》改成了广场舞版。大红绸子配电子琴，传统戏文混着流行鼓点，台下老头老太太笑得假牙都快掉出来。这哪是在唱戏，分明是把半辈子的酸甜苦辣都揉进了唱腔里。
暮色里，弄堂口的老槐树下又飘来《梁祝》的旋律。这些把戏曲唱进皱纹里的阿姨们，用一嗓清音把时光熨得服服帖帖。她们或许不懂什么非遗传承，却让百年戏文在炊烟里生生不息。明儿个菜场遇见，保不准又能听到段原汁原味的《女驸马》，那叫一个地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