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姨唱的什么戏曲
二姨的戏匣子
周末去二姨家吃饭，刚进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。我蹑手蹑脚凑近门边，只见二姨正颠着炒勺，腰间系着碎花围裙，嘴里却唱着：苏三离了洪洞县——锅铲敲在铁锅上的脆响，倒像是给她打着拍子。
这场景我太熟悉了。小时候住外婆家，每到傍晚，二姨总爱抱着我在天井里转悠。她穿着月白色的确良衬衫，发梢别着茉莉花，唱起戏来像换了个人：林妹妹从天降，似一朵轻云刚出岫——我嫌她咿呀得太吵，她却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，往后要教我当小票友。
去年清明回老家，在阁楼翻出个红漆木箱。掀开盖子，霉味儿里混着樟脑香，底下压着叠泛黄的戏本。二姨眼睛一亮，抽出一本《天仙配》：这是你外婆抄的，当年她给县剧团配过弦子。纸页上的工尺谱像小蝌蚪游在水渍间，二姨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褪色的批注，说当年外婆在油灯下抄戏本，总把合头写成和头，被外公笑是睁眼瞎。
今年春节聚餐，表弟家五岁的小丫头突然奶声奶气来了一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。满屋子人愣了两秒，二姨噗嗤笑出声，眼睛却闪着泪花。原来这丫头天天跟着二姨跳广场舞，把黄梅戏当儿歌学。现在二姨的老年机里存着二十多个戏曲视频，她说要教会重孙女打花鼓，等开春了去庙会露一手。
前些天路过公园，听见凉亭里飘来熟悉的唱腔。走近一看，几个老太太围坐石桌，二姨正比划着教她们甩水袖。晨光透过香樟树叶，在她银白的发髻上洒下碎金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，那些咿咿呀呀的调子从来不是老古董，是长在血脉里的乡音，是揉进柴米油盐里的念想，是会呼吸的传家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