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好河南坠子爱好戏曲
豫东老茶馆里的乡音：一个戏迷的坠子情缘
豫东平原的清晨总裹着雾。沿着周口市沈丘县老西关的青石板路往东走，拐角处飘来三弦混着简板的清音，间或夹杂着竹板清脆的响动。循声望去，黄泥墙上王记茶馆的招牌被岁月洇成赭色，这里藏着中原大地上最生动的戏曲密码。
一、弦声里的光阴
老主顾们踩着晨露进店时，总要先冲柜台后的王掌柜吆喝：来段《偷年糕》解解馋！八仙桌间的空地，就是河南坠子的天然舞台。三弦师傅老李头眯着眼调弦，简板在他布满老茧的指间翻飞，像两只灵巧的鹁鸪。当坠胡的幽咽声漫过茶碗升腾的热气，穿对襟褂的艺人一开嗓，整个茶馆便掉进了时光的褶皱里。
河南坠子的唱腔带着黄河泥沙的颗粒感。那些《王二姐思夫》《小黑驴》的段子，词句间裹着高粱酒的辛辣，却又透着麦苗拔节的清甜。七旬票友张大爷说：听坠子得闭着眼听，那声儿能把人拽回生产队的打麦场。
二、老艺人的绝活
茶馆常驻的坠子艺人陈凤英，能把《韩湘子讨封》唱出七十二种花样。她手中的简板时而作惊堂木，时而成绣花针，配合着三弦的浪弦技法，愣是把韩湘子渡林英的故事唱成了立体的皮影戏。最绝的是喷口，当唱到林英女泪涟涟时，气息裹着字词像滚烫的茶汤直扑人面，听得茶客们后脖颈发麻。
老辈艺人讲究说书不说书，先看一步足。陈师傅台步走得讲究，左脚虚点如蜻蜓点水，右脚实踏似老树盘根。这步子走活了，三弦师傅的过门跟着就有了灵性，坠胡的滑音游丝般缠着唱腔，听得人浑身通泰。
三、茶馆外的春天
如今的王记茶馆添了新景致：直播架支在八仙桌上，手机屏里飘过老铁666的弹幕。00后学徒小娟在抖音唱《小黑驴》，把坠子腔揉进流行旋律，竟引来二十万点赞。周末的曲艺沙龙里，大学生们捧着平板记谱，讨论着如何用电子乐给传统唱段配器。
去年重阳节，茶馆办了场新老对唱。陈凤英的《王婆骂鸡》遇上改编版的电子坠子，老票友跟着节奏拍大腿，年轻人举着手机录像。当传统简板与电子合成器的声波在茶香里交融时，窗外的梧桐树正把金黄的叶子洒在青石板上。
暮色四合时，茶馆的煤炉上煨着陶壶，坠胡的余韵在蒸汽里打着旋儿。年轻主播们收拾设备，老票友还在争论某个唱腔的转调。柜台后的王掌柜擦着茶碗，听着门外渐起的蝉鸣，忽然哼起半句《双锁山》：那高琼马踏连营寨......豫东方言裹着坠子腔，混着槐花香，在暮色中愈酿愈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