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的最爱戏曲是什么
老爸的收音机里,藏着个百转千回的江湖
老式收音机的旋钮转动时总会发出咔嗒轻响,就像开启某个尘封故事的机关。每到傍晚六点,厨房飘出糖醋排骨的香气时,父亲总要把那个掉了漆的红木匣子搬到阳台上,准点收听县广播台的戏曲节目。
我至今记得父亲最常哼的《四郎探母》选段。他总把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唱得百转千回,末了还要用食指在膝盖上敲出鼓点。有次我趴在八仙桌上写作业,突然听见他对着收音机大喊:好!惊得钢笔在本子上划出长长一道——原来收音机里老生那声穿云裂石的拖腔,竟让父亲激动得打翻了搪瓷缸。
去年清明回乡,在阁楼翻出个蓝布包裹。层层打开是二十多本手抄戏文,泛黄的毛边纸上工整誊着《定军山》《空城计》的唱词,字迹从稚嫩到遒劲,记录着父亲从垂髫少年到为人父的岁月。最底下压着张1978年的戏票,票价两角,盖着红旗剧院的模糊红戳,背面还有褪色的钢笔字:替三叔顶班挣的票,终于能带娘去看全本《白蛇传》。
前些天视频时,三岁的小侄女突然对着镜头咿咿呀呀唱苏三离了洪洞县,父亲在旁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在颤动。原来他每天带孙女遛弯时,总用蓝牙音箱放着《玉堂春》,小娃娃听着听着竟能哼出调来。母亲在画外音里嗔怪:祖孙俩一个样,听到胡琴响就走不动道。
如今父亲的收音机换成了智能音箱,但他仍保持着用钢笔在台历上标注戏班巡演日期的习惯。上周末他发来段视频:社区戏台前,他带着二十多个老头老太太排演《穆桂英挂帅》,胭脂抹得东一块西一块,却把辕门外三声炮唱得气冲霄汉。暮色里,那些随唱词挥舞的水袖,恍若岁月长河里不熄的星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