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琴喜欢戏曲吗为什么
爱琴的戏匣子:藏在油彩里的旧时光
梅雨时节,老宅的八仙桌上总摆着个红漆斑驳的收音机。爱琴擦拭着这个比她年纪还大的老物件,手指抚过频率旋钮时总会停在某个特定的位置——那里藏着咿呀婉转的水磨腔,像一尾游过三十载光阴的锦鲤,扑棱着溅起记忆的水花。
一、戏台子下的童年
六岁那年的重阳节,外婆牵着她挤进镇上的古戏台。朱漆剥落的立柱间飘着桂花香,台上旦角的水袖忽地甩开,惊飞了檐角打盹的麻雀。爱琴记得那折《牡丹亭》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时,斜刺里飘来片海棠花瓣,正落在杜丽娘云鬓的金钗上。台下喝彩如雷,她却盯着那抹嫣红出了神,仿佛看见春天在戏服上悄悄绽放。
戏班子离镇那日,班主将一柄素面折扇塞给她。竹骨撑开的绢面上,杜丽娘的眼角还凝着昨夜的泪痕。此后每个黄昏,弄堂里都会响起稚嫩的念白声,惊得晾衣绳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。邻家阿婆常说:小囡喉咙里怕不是住了只百灵鸟?
二、油彩浸透的青春
十六岁仲夏夜,省昆剧团下乡巡演。爱琴攥着攒了半年的零钱挤进剧场,汗津津的手心把戏票攥得发皱。当柳梦梅踩着云履踏月而来,她突然看清了童年记忆里那抹游移的光——原来戏台上流转的不止是悲欢离合,更是被时光打磨得温润如玉的人间至情。
大学话剧社招新时,她颤抖着手勾选了青衣组。第一次勒头吊眉,细绳嵌入皮肉的刺痛让她想起外婆纳鞋底时穿针引线的专注。三个月后汇报演出,她扮的崔莺莺在长亭送别时真落下泪来,倒把张生惊得忘了词。谢幕后才发现,观众席第三排坐着个白发老者,正用布满老年斑的手掌轻轻打着拍子。
三、绕梁余音里的永恒
如今在中学教语文的爱琴,总爱在讲《窦娥冤》时放一段程派唱腔。当没来由犯王法的哭腔在教室里荡开,那些埋首手机的学生会不自觉地抬头。有次课后,扎马尾的课代表小声问:老师,戏服重不重啊?她笑着翻开手机相册,毕业那年在苏州戏服馆试穿蟒袍的照片里,二十岁的姑娘眉目如画。
去年重阳,她带着学生排演《梁祝·十八相送》。化蝶那折戏落幕时,台下有个女孩哭得抽噎。散场后女孩红着眼睛说:原来古人说的情不知所起,是这个意思。爱琴望向窗外飘落的海棠,忽然懂得三十年前那片花瓣的重量——戏文里流转的,何尝不是每个时代年轻人滚烫的心事。
老收音机里的《游园惊梦》唱到尾声,梅雨不知何时停了。爱琴摸着折扇上泛黄的绢面,忽然听见弄堂深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,夹着几句荒腔走板的良辰美景奈何天。斜阳穿过雕花窗棂,在水泥地上描出戏台子的轮廓,恍如岁月精心排演的另一折好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