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奶奶醉酒选段河南戏曲
乡音醉人处最是白奶奶那碗糊涂酒
豫东平原的夏夜，蝉鸣声里总飘着几句零碎的戏文。爷爷的旱烟袋在院墙根明明灭灭，忽地亮起嗓子来一句老身我今日里多贪了几杯，满院乘凉的人都跟着笑开了。这是刻在我记忆深处的白奶奶醉酒，一折戏唱尽了中原大地的烟火气。
一、醉态里的真性情
白奶奶这醉可醉得讲究。红绒花的头面歪了半边，蓝布衫斜搭在肩头，三寸金莲打着飘忽的步子。老旦演员王素君演这段时，手里那方帕子耍得妙极，时而掩面作娇羞态，忽又甩出去划个弧，活脱脱把老太太酒后撒疯的憨态演活了。
唱词更是透着中原人的狡黠劲儿：说什么三纲五常大道理，倒不如这坛子老酒有滋味。韵脚落在得儿喂这样的衬词上，仿佛能看见老太太倚着酒坛，手指头虚点着看热闹的后生们。这般泼辣直爽，倒比那些端着架子的大家闺秀更叫人亲近。
二、酒碗里的世情百态
这折戏妙就妙在醉翁之意不在酒。白奶奶借着酒劲数落儿媳不孝，实则句句戳着封建礼教的痛处。豫剧特有的甩腔在这里用得巧妙，拖长的尾音里裹着七分醉意三分清醒，把家长里短的琐事唱成了醒世恒言。
早年看商丘豫剧团下乡演出，老戏迷们听到你道我老糊涂不知理时，总有人抹眼泪。这些泥土里滚大的庄稼汉，谁家没本难念的经？白奶奶的酒后真言，恰似三伏天里灌下的井水，浇得人心头透亮。
三、老调新唱见精神
新世纪的重排版里，白奶奶的蓝布衫换成了绛紫缎面，鬓角的白发用银线细细勾勒。年轻演员在传统二八板里揉进现代舞的身段，一个踉跄步接鹞子翻身，醉态里透着不服老的倔强。这样的创新倒不显突兀，反添了几分时代气息。
去年在郑州大剧院看新版，当白奶奶唱到这世道变与不变时，台下坐着不少年轻人。手机屏的微光里，我看到有人跟着拍板眼。千年古调遇上Z世代，竟在推杯换盏间达成了奇妙的和解。
戏台下的观众换了一茬又一茬，白奶奶的酒却越陈越香。这醉态可掬的老太太，分明是中原百姓的化身——看似糊涂实清醒，嬉笑怒骂皆文章。当梆子声再起时，那碗糊涂酒里漾着的，是黄河水冲刷不去的生命热忱。